艾宝 Albow

我们都是和自己赛跑的人,为了更好的未来拼命努力,有一种意义非凡的胜利!

《玫瑰女》

中国湘西  一九二二年


导读:

(一)

七月十五盂兰会,乌江上放河灯了。

河灯有白菜灯,西瓜灯,还有莲花灯。

和尚、道士吹着管、笛、箫,穿着大红袍子,在河岸上搭起场子来做道场,那乐器的声音,离开河岸三里路就听到了。

一到傍晚,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时,奔去河岸看河灯的人就数不胜数了。大街小巷,哪怕年数已高的人,也要随着人群搬到河岸去,女孩,少妇,儿童,三个一群,一出了大门,不用说,肯定是会看河灯的。

七月十五是个鬼节,死了的孤魂野鬼,不得超生,在地狱里头是很苦的,想超生,又找不到路。这天若是每个鬼托着一盏河灯,就可以超生,大概是阴间到阳间这一段路非常黑,没有灯,看不见路,所以放河灯这件事是件善举。可见活着的人,对那些已死的冤魂还没忘记。

可这河灯,到底要漂到哪儿去呢?

谁也不知道,于是随着河灯流到了极远的下流时,岸上也冷落了起来。

那看河灯的人,回到家后也都睡着了,不过月亮还在河面上照着的。


(二)

在河岸上有个茶馆,搭起了台子,看台还有楼座,坐在那上边的座位是挺好的,又风凉,又可以远眺。不过,楼座都是供给当地的官、绅、老爷们儿,普通人是不大坐得到的。要是不买票,哪怕你再有钱,也没有办法。

在戏台上边,一个姑娘出来了,这姑娘留着中分刘海,头辫梳得一丝不乱,用红头绳扎了两根短短的小辫子,穿着藕荷色衣裳,边上还压了黑条,脚上穿了黑缎绣花鞋,鞋上还绣着蝴蝶、荷花,各样的都有。

在戏台下边,东邻西舍的人看了,好互相的品评。

戏台上敲锣打鼓震天地响。

那表演的姑娘也似乎怕远处的人看不见,也在拼命地跳,楼座上的人都吃着瓜子,喝着茶。

绅士之流,也有调情的,东张张,西望望,未免为了多看几眼那个姑娘,何况人家又打扮得漂亮,人又长得非常好看,那个姑娘满脸矜持的微笑,真不知这是谁家的女儿。

戏台下的孩子拍手叫绝,纷纷模仿着那个姑娘在跳脚相互比试着。大人们则都看出神了,一声不响,陶醉在这灯光武术表演之中。

灯光照得水面幽幽发亮,水上跳跃着天上的月亮,真是人生何时,才有这样好的景。

到了三更,一个个还在谈笑。

“那个打功夫的是谁?还是个年轻的女子!”

“这个呀,她叫梅桂妮,住在马家镇的,她可是当地有名的武旦,精通十八般武艺绝不是吹嘘的,男人自叹都不如,你愿看,你可以请她到你家里去表演……”

“她的大戏运开始亨通起来,现在已经成为了马家镇的巨型班霸,当前最红的艺人就是她了,从此,她的戏约不断,不知道有多少大老爷们请她到家里去表演,我敢说现在在整个马家镇,她敢认第二,绝对没人敢认第一!”

另外的一个也说:

“哟哟,我没见过一个小姑娘打得这么凶猛。”

幸而戏台上的姑娘总算不为所动,还在那里打。过了一会儿,那打得热闹的也究竟平静了。

有些流氓之类,故意叫好,还说着各种各样的俏皮话,惹得全场的人哄堂大笑。

“你娘的。”话音未落,西瓜皮之类的就飞了过去。


这个有武艺的小姑娘——玫瑰女。

她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,虽然人长得很漂亮,但是性格刁蛮任性,成天吵吵叫叫的。


村子里的人,凡是看过玫瑰女的,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,不过都说她脾气不好,说话不太好听,很难和别人相处。

老奶奶说:

“见人一点也不知羞,哪有这样的女孩子?”

隔院的陈老太太说:

“我可没见过,天天要看她的脸色,瞧她喝水的声音呵呵的,睡起觉来都觉得冷森森的。”

“她今年十几岁了?”

“十五岁了。”

“十五岁了还不嫁人,她是谁家的孩子?”

“她是琴师昌的女儿。”

“琴师昌?那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绝顶好琴师呀!只可惜是个瘸子,还挺瘦削的,所幸的是,还能娶到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。”

“我告诉你们一件秘密。”

“什么秘密?”

“玫瑰女不是他们生的女儿。”

“真的吗?”

“玫瑰女只是他们的养女,我倒是挺同情这孩子的,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晓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,也是怪可怜的!”

“我可一点儿也不同情她,这丫头从小到大都是嚣张跋扈,目中无人,几乎谁也不放在眼里,一旦出了名,就开始耍大牌,我看她能红多久!”


这一天,玫瑰女被接到马家大院。

马老爷在马家镇可是个名人,想知道他家在哪里,根本都不需要问,村里哪一户人家是最为繁华的,那准是他家。

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摆在那儿。

玫瑰女接过夸张的花束,轻笑着说“谢谢”。

等了半柱香的时间,马老爷才慢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,走到大院,抬眼看看站在对面的玫瑰女说:“进来吧。”

说着,玫瑰女跟着他进了屋内,也不作声,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的座位上,坐下来。

在一旁伺候马老爷的师爷没好气的说:“来了就坐呀,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吗?”

玫瑰女应了,她接着对师爷说:“怎么?难不成你们马家的椅子不是给人坐的?”

师爷一听急了:“你这死丫头……”

没等他说完,马老爷笑呵呵的说:“小姑娘,好大的口气呀!”

玫瑰女也笑笑说:“我天生就是这种性子,你奈我何?”

马老爷听到她的回答,已明白过来这个女孩不好惹,于是,他狠狠地说:“小姑娘,你等着,人在江湖混,早晚要还!”

玫瑰女笑得越发爽朗了:“那要看你老人家有多长命了!”

马老爷半起身凑近玫瑰女,接着问了一句,“你有几种功夫?”

玫瑰女咧嘴一笑说:“我会很多种功夫,老爷你想见识哪种?”

马老爷说:“随便来一个好了。”

玫瑰女说:“好。”

说完,玫瑰女表演了一套湖南功夫八拳,动作行云流水,手脚灵活,现场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。

马老爷顿时被这惊人的功夫表演吓了一跳,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,忙起身笑呵呵地说:“妙呀!妙呀!”

玫瑰女插句话说:“老爷,我想找个人练练。”

马老爷慢慢转过头说:“阿志,你来。”说着就去拉一个家丁过来。

结果没过多久,玫瑰女耍花枪一个后空翻,让家丁彻底败下阵来。

家丁一脸发懵地站起来,“她真的好厉害呀,老爷,我们不如……”

“对好主意,到了9月9日那天有个花灯节,刚好也是我60大寿,你一定要来!”马老爷想了想,最后又补充一句:“把你父母也一块儿叫来!”

说完后,马老爷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。


实际上,马老爷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玫瑰女的底细,她在一次登台时曾说:“我今天能成为台柱,一切都多亏了我的父母啊!”

玫瑰女刚说完,只见马老爷向师爷问道:“她父母是什么人?”

“她是咱们镇上琴师昌的女儿。”

“琴师昌?!”马老爷内心大吃一惊,但表面上波澜不惊,“这不是那个瘸子乐师梅昌吗?他女儿这么厉害?”

而此时,师爷补充了一句:“我听人家说,这个琴师昌家里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妻子,就是镇上最漂亮的歌女林琴,比家里的姨太太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,我相信老爷您看了以后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
马老爷笑一笑,“好呀,等一下把玫瑰女带到家里来,我可要好好地招呼她。”


“玫瑰女,我要打赏你几个钱。”马老爷说完后,扭头而去。

片刻后,只见马老爷拎着个钱袋走过来,往桌子上一放。

“这里有120块大洋,是你的奖金。”

“这么多呀!”玫瑰女瞪着自己的大眼睛。

所有人都面面相觑。

“玫瑰女,在花灯节那天,我希望你们一家都能到场,到时,如果唱得好,一定会重重有赏。”马老爷侧着头,瞪大眼睛看着玫瑰女。

“好,好,到时一定来,一定来。”玫瑰女笑得像一朵花儿一般。

“送客!”马老爷高呼一声,师爷前来,把玫瑰女送出门外。

“请吧!”师爷说道。

“哎,话说马家家财万贯,怎么请的都是些弱男子?这样,怎么看得紧家里的钱财呢?”玫瑰女打断师爷。

“我们马家的事不用你一个外人来管!记得花灯节那天,一定要到!要是那天见不着你们一家人的话,我们老爷就……”师爷有些得意。

“好,好,一定到。”

玫瑰女似乎想到了什么,补充了一句:“告诉你们家老爷,到时候可别打我妈的主意呀,之前已经有人被我教训过了,我希望下一个被我教训的不是你们家老爷。”

说完后,她扭头而去。

师爷冷笑一声,不怀好意地看着她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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